□庆云县刘抗抗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中秋佳节。淡雅的月光闲照着离乡游子的脸庞,归乡的念头如一坛酿在心中的陈酒,味道越来越浓。然而,终日在外奔波,沾了一身异乡尘土的人儿,在这个时候想要回家,却又怕回家,这样的矛盾一直梗咽在心,涌上眉头。
身边放着一本翻烂的日历,蜗居在陌生城市的角落里,房子是和同乡人合租的,一张歪歪扭扭躺上去吱吱呀呀的钢丝床以及一架零散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沾满油渍的破橱柜是这间房子仅有的两件家具,这是外出打工已经八年之久的自己在这座城市临时的家,而比起一张破苇席几床被褥天天睡在布满浓浓机油味儿的厂房里的那些工友,这样的环境算得上奢侈了。
离家这么多年,除了春节,很少回家。每一年的中秋,都会和滞留在这座城市中的工友在大街上逛荡几圈,顺便买几个小菜儿,拎两瓶白酒,窝在工厂的犄角旯旮里喝上一下午。寂静的夜悄然而至,节日的烟花在夜空中忘情地燃烧着自己的绚丽,其中掺杂着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地吵闹和欢呼声,然而这一切,似乎与我们无关。直到月光从玻璃中漫步进来,照在醉醺醺的离人脸上,紧闭的眼角分明有几滴泪珠在皎洁的月色中闪烁,晶莹剔透。
多年前,带着一腔热血和改善生活的愿望与憧憬,撇下妻子和家中不满一周岁尚在襁褓中啼哭的儿子,毅然踏上了北行之路。之所以不回家,用舍友的话说:“混得不好,哪有脸回去。”这些年,辗转在许多个陌生的城市,干过装卸工、送水工、油漆工,穿梭在冰冷的建筑群和黑压压的陌生人中间,徘徊在城市最底层的岗位上。在这里,几乎没有朋友,唯一认识的几个工友也都来自天南海北,因为语言不通,交谈起来很吃力,曾无奈地想,在这样的环境里,纵然待上几十年,也还是陌生大过熟悉吧。
时间在马不停蹄地往前走,城市上空的月亮几经圆缺,映照着那些躲在角落独饮乡愁的游子。去年,花了一大半积蓄,在自家的宅基地上盖了三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把年迈的父母从逢雨便漏的土房中接了出来。然而,比起已经住上二层小楼,出入开进口车的街坊邻居,内心中泛着的几丝苦涩掩盖了搬入新房的喜悦。再一次收拾包裹,妻子突然紧握住我的手,泪眼汪汪地说:“你又要走,儿子都快不认识你了。”转身望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儿子,我有些讶然,是啊,晃眼间,孩子已经上了小学,可最近这几次回来,明显感觉跟自己生疏了许多,有时候连声爸爸都懒得叫。不知道再在外面待上几年,亲情会淡成什么样子?然而,这一切,却都不能成为阻止继续远行的理由,如果不出去,我甚至不知道母亲治疗哮喘病的钱和儿子的学费要拿什么来凑。
就这样,带着对未来的茫然,和同乡的舍友继续徘徊在这所城市中,独自一个人在中秋佳节忍受着满腹的离愁和寂寞。只有每个月两千多块钱的工资到账的时候,才能稍微体会到这座城市带给自己的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喜悦。多年前,许美静的一首《城里的月光》感染了很多人,然而,歌词中那将梦照亮的温暖月光,在离乡游子的眼中,却是如此的冰冷和无趣。一切感觉,就像舍友无意间说起那句话,“城里的点心花样多着咧,但是月饼,还是家里的甜!”
后记:昨夜在酒桌上偶识一位南方来此打工的朋友,微醉后听他絮叨思乡之情,有感而发,遂以第一人称写下了此文。希望那些准备身在他乡的游子可以抽抽空回家过节,城里的月光再好,少了陪你赏月的亲人,也就失去了它应有的皎洁和温暖。